那是一个黏腻得化不开的暑假午后,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堆满课本的书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,电风扇吱呀呀地转着,吹出的风也是热的,我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屏幕,直到一个素净的图标吸引了我的目光——「再见」,没有炫目的宣传图,只有这两个字和一抹淡淡的忧伤色调,鬼使神差地,我点了下载。
游戏的开场平淡得近乎真实,我扮演的主角,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,回到了这个多年未见的临海小镇度过高二前的夏天,尘土飞扬的街道,带着咸腥味的海风,蝉鸣聒噪得仿佛要榨干整个季节的活力,一切都符合我对一个沉闷假期的所有预想,直到我遇见了小夏。

她出现在那条通往海边的破旧防波堤上,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,赤着脚,眼神清澈却又像蒙着一层薄雾,她的出现很自然,就像她本就该在那里,是这片风景的一部分,我们很快成了朋友,一起在烈日下的废弃铁轨旁散步,一起在傍晚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听老旧的录音机播放卡带,一起分享从便利店买来的、快要融化的冰淇淋。
对话选项很简单,无非是些日常的闲聊,但小夏的回答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和与年龄不符的感伤,她会指着天边一团奇形怪状的云,突然说:“你看,它像不像一个忘了带走的礼物?”会在潮水退去后,认真地在沙滩上写下一些看不懂的符号,然后看着海浪把它们轻轻抹去,轻声说:“这样,就送还给大海了。”

起初,我以为这只是文艺少女的多愁善感,但渐渐地,我发现这个小镇,以及小夏本身,都透着蹊跷,杂货店的老板似乎认识我,却在我询问关于小夏的事情时欲言又止,眼神躲闪,镇上那座早已废弃的灯塔,小夏总是不愿靠近,有一次我执意要去,她站在原地,脸色苍白得吓人,我的手机里,偶尔会莫名其妙地多出几张角度奇怪的照片,像是偷拍的,内容都是小夏的背影,或是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物件——一个生锈的自行车铃铛,半张被撕开的电影票根,日期却是几年前。
最让我心悸的是那次,在小镇图书馆的角落,我无意中翻到一本旧相册,里面有一张集体照,照片上是一群快乐的孩子,我在其中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,这并不奇怪,我童年确实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,但让我血液几乎凝固的是,在照片的边缘,站着一个安静的女孩,那张脸,分明就是小夏,一模一样,连眼角那颗小小的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,可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照片了。

“小夏……你到底是谁?”我开始在游戏里更主动地探寻,追问每一个可能知情的人,翻找每一个可能藏着线索的角落,游戏的进程不再只是夏日友情的温馨日常,而是蒙上了一层解谜的悬疑色彩,那些看似随意的对话选择,似乎都指向不同的信息碎片,我拼凑出一些零散的词语:“意外”、“海边”、“失踪”、“记忆”……
小夏对我频繁的追问似乎有所察觉,她变得时而忧郁,时而焦躁,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,游戏里的我和小夏被困在学校的美术教室里,闪电划破夜空,瞬间照亮了房间里堆放的那些被白布遮盖的雕塑,气氛诡异,小夏背对着我,望着窗外瓢泼大雨,突然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、异常平静的语气说:“你一直想知道真相,对吗?关于我,关于那个夏天。”
她缓缓转过身,雨水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,噼啪作响,她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。“知道真相,也许就意味着……告别。”
屏幕上出现了两个选项:「我仍然想知道」和「算了,就这样吧」,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久久无法落下,这个暑假,这个名为「再见」的游戏,它给我的不仅仅是一段虚拟的夏日回忆,更像是一个沉甸甸的、关于成长、关于遗忘、关于如何面对失去的隐喻,小夏和她背后的秘密,就像一把钥匙,似乎即将打开一扇尘封已久的门,而那扇门后,或许是我自己刻意遗忘的童年往事,也或许是一个我尚未准备好承受的残酷真相。
这个夏天,海风依旧咸涩,蝉鸣依旧喧嚣,但我已经无法再单纯地将它视为一个游戏,我,真的准备好揭开小夏和她之间的秘密了吗?指尖落下,选择已定,故事仍在继续。